“證據。”易子旭終於開口，聲線清冷：“不然我不能放心。”

梨花精的嘴角勾起：“這就是證據。”

她的手指一直指著灰白色煙霧：“記得幾次敲錯你家大門的男孩子嗎？”

煙霧突然激烈的在半空中翻湧，沒有規則的想要四處亂竄。

梨花精的食指輕輕晃動，一條發光的白色細線自指尖飄出，將煙霧團團圍住。

“那個小女孩，還有一點沒有說錯。”她冷哼一聲：“蘇小陌很容易招惹靈異體。”

不等易子旭對此作出回應，突然從房門的方向傳來響動。

那聲音窸窸窣窣，明明很弱小謹慎，卻還是非常清晰地傳入了耳朵裏。

他的內心突然警惕起來，同時側過身面向房間的另一端。

“嘖，疑心多的家夥。”梨花精低聲抱怨著，面露不耐的閃身出現在房間另一端。

也就是她消失在身邊的那一刻，易子旭看到房間裏像是被覆蓋了一層白色遮罩。

明明是昏暗無比的房間，在他的靈魂被拽出身體的那一刻，就能清晰地看到一切東西。

此刻，比剛才更是多了一個亮度不止。

簡直和白天看事物沒什麽區別了。

在後知後覺到這一點時，他並不像有過相同經歷的蘇小陌一樣冷靜，對於這種異常，他的接受能力明顯要差一些。

於是，當他看到暖暖出現房間裏，並且對於站在面前的梨花精熟視無睹時……

他感覺自己的神經繃的過於緊了。

暖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易子旭的身體，她似乎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，但還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。

直到她左看右看了好一陣，猛地像是發現了什麽，轉身就要跑的時候，梨花精出現在她的面前攔住了去路。

“餵，又是你啊。”梨花精微微挑眉，看著眼前個子還不到自己膝蓋的暖暖，眼睛之間不自覺的染上了笑意：“怎麽？迷路嗎？”

暖暖皺著眉頭，她將臉扭到一邊，使勁的撅著嘴巴。

“很排斥我呢。”梨花精彎下身子，表情帶著一點點不玩味：“又來這裏做什麽？”

“大哥哥呢？”暖暖不但不回答，還氣鼓鼓的擡起腦袋，怒氣沖沖的望著梨花精：“你也是壞人！”

“小孩子真好騙。”纖長的白色透明的手指在半空中劃了幾下，梨花精的臉上突然流露出看似無邪的笑容：“知道真相可不要哭啊。”

暖暖的眼睛裏充斥著警惕，她撇著嘴巴，可愛的臉蛋皺在一起：“走開！”

雖然是很憤怒，但是完全不同於中午在餐廳時的惡毒。

眼前分明就是小孩子發火時的正常模樣，尤其是說話時的奶聲奶氣，一點兒震懾力都沒有。

易子旭看了一眼床上的蘇小陌，他想伸手去觸摸，但是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狀態，似乎是被拽出身體的靈魂。

於是他放下擡起的手，轉而走向沙發。

自己的身體仍靜靜地坐在沙發上，沒有動彈的任何跡象。

他感覺自己微微松了口氣，隨後走到梨花精的身邊，低頭看著正滿臉慍色的暖暖。

暖暖這個小家夥……似乎看不到他？

“你這麽小，靈魂這麽弱。”梨花精蹲下身子，盡力與暖暖的視線平行，語氣也減弱了不少：“不要這樣子來找哥哥姐姐。”

“才不聽你的話！”暖暖皺著眉頭，但仍然有種說不出的萌感。

梨花精的嘴角輕輕彎起：“你想過沒有，萬一在路上碰到那個真正的壞人，你要怎麽辦？”

話說完，她就看到暖暖的表情有些發楞。

“壞人……”暖暖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問題。

“你知道‘壞人’這個稱呼？”易子旭只記得，暖暖在午飯時間提到過一次。

這個稱呼是個泛指，而梨花精的語氣明顯是在隱隱指向具體的某人。

梨花精揚起眉毛，滿臉笑意的點點頭，只是視線還在暖暖的臉上打轉：“你覺得，你能打得過那個壞人嗎？”

暖暖的眼睛轉了一圈，隨後像是想到了可怖的畫面，本來就大大的眼睛，此刻更是瞪到非常駭人的地步。

“所以啊，乖乖呆在爸爸媽媽身邊，不更安全嗎？”這些話都是梨花精笑著說出來的。

但是易子旭總覺得，她像是掌握了一件非常胸有成竹的事情，現在正故意的引誘暖暖做出什麽舉動。
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暖暖不安的低頭，絞弄著手指：“是爸爸讓我來的。”

“啊，那你告訴他，你不想來就好了呀！”梨花精的眼裏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，臉上的笑意收斂許多。

“沒有會說話的小熊了。”暖暖撅起嘴巴，滿臉不開心的看著梨花精。

梨花精挑挑眉毛，一時沒有理解這個回答。

“應該是說她不聽話，她的爸爸就不會附身那只熊了。”易子旭在一旁有了大概猜測，他心裏開始湧起強烈的警惕感。

“那種東西，就那麽好玩嗎？”梨花精面露困惑：“現在的小孩子要求真多，幾百年前他們都玩稻草娃娃。”

“……”易子旭詫異的看了梨花精一眼。

為什麽一提到稻草娃娃，他就會莫名聯想到一些靈異電影裏，那些貼著道符的傀儡？

等等啊，該不會就是那種？

眼前的這只靈異體存在了幾百年……難道幾百年前古人的玩具有這麽可怖？

梨花精不明白他眼神的含義，於是做出一個詢問的表情。

“幾百年前的小孩子，都玩稻草人？”眼下不是關註這個問題的時候，但是易子旭還是忍不住確認：“長什麽樣？”

“我只是隨口說說。”註意到暖暖擡起頭，梨花精收回視線：“其實幾百年前，我沒有見過幾個小孩子。”

主要官宦人家的玩具太講究，除了幾個色彩鮮艷的風車，其他民間傳統的玩具都被視作玩物喪志的東西，不得帶入府內。

暖暖傻傻的看著她，有些沒反應過來：“幾百年？”

在小孩子的認知裏，“年”這個單位或長或短，在腦海裏形成的概念並不是統一的。

也許，是因為從小耳濡目染“中華上下五千年”的歷史，或者在電視劇裏經常聽到妖魔鬼怪自稱修煉了上千年……

所以很大一部分的孩子，會下意識的用“千年”來衡量時間長短。

比如面對“幾百年”這個說法，小孩子對此的反應，一般是兩種情況。

一種是覺得時間跨度很長，而驚訝的不得了：“哇，活了好久哦！”

另一種是覺得百年很短，同樣驚訝的不得了：“還不到一千年啊？”

後者這麽說的時候，往往有一種仿佛自己活過上千年的淡定，讓人自嘆不如。

易子旭聽到暖暖如此重覆的時候，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會在兩種情況中，做出二選一。

可沒想到，暖暖的反應卻是皺起眉頭，快速的後退幾步：“你是妖怪？”

“……”一時之間，不僅易子旭，連梨花精都回答不出話。

這小孩子沒有糾結時間的長短，而是針對眼前的梨花精本身提出疑問。

單從這一點來說，莫名的讓人感到欣慰……

“不，是妖精。”梨花精皺著眉頭糾正：“我可一點兒都不怪，是非常純正的梨花樹孕育出來的！”

“所以你是樹精？”易子旭聞言，詫異的在一旁出聲。

梨花精翻了個大大的白眼：“是梨花的化身。”

“你是花精！”暖暖瞪大眼睛：“騙人！花精都很漂亮！”

嘴角似乎在不自覺的情況下，抽搐了那麽幾下，梨花精半挑起眉毛：“你見過別的花精？”

其實這小家夥的話，是在指她不漂亮……不過，外貌這種東西可引不起她的任何在乎。

這個想法一旦出現，就會不可抑制的繼續延長下去。

他甚至模模糊糊的想象到，一個小小的白白嫩嫩的胖娃娃，用小鳥一樣無辜的眼神望著自己，軟軟的開口喊著：“爸爸……”

這個畫面，讓他激動的仿佛全身充滿了力量。

真是奇怪，他之前完全沒有想過這些。

他似乎一直都是，只要蘇小陌在身邊就足夠了。

此時此刻，卻不知怎的，突然的想要擁有更多。

“我應該知道你說的是什麽。”梨花精的聲音傳來，打斷了易子旭的思緒。

“不是你這樣啦！”暖暖皺著鼻子，她上下打量著梨花精，雖然語氣很決絕，但是眼神暴露了內心的不確定。

怎麽說呢？梨花精的面容長相看起來充滿靈氣，第一眼就能感覺到非常特別。

尤其是默不作聲時的眼睛，明明看起來那眼神空無一物，卻總是讓人感覺內心被看穿。

“不想和你繼續糾結這件事。”梨花精看了一眼易子旭，似乎意識到耗費的時間過多了：“你爸爸讓你到這裏來，是為了什麽？”

“找哥哥。”暖暖扭頭看了一眼沙發上呆坐的易子旭，忍不住皺起眉：“看哥哥在做什麽。”

“然後再告訴給你爸爸？”梨花精彎起嘴角，下巴也微微上揚，似乎早有預測一般：“你知道為什麽嗎？”

易子旭在一旁早就皺起了眉頭：“這是在跟蹤？他有什麽覺得不放心的？”

梨花精不置可否的撇了一下嘴巴，雙眼盯著暖暖，在等待回答。

小手來回的絞弄著，下嘴唇也被牙齒不斷地咬著。

暖暖就這樣滿臉不樂意並且表示抵抗，她低著頭，視線來回朝四處亂飄。

“你爸爸和你說了什麽吧？”梨花精繼續追問著：“難道哥哥身上也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？”

最後這句話的尾音有意提高，與其說是詢問，不如說是在確認。

易子旭聽後，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。

早晨靈魂出竅，看到的詭異畫面還歷歷在目。

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，讓他無瑕顧及去尋求這個疑點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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